想喝啵啵茶

百坡

七十四、

严良从考核场回来,被很多人拥住,杜怀章着急地揽住他肩膀问“怎么样,怎么样?”。严良还是那一副表情,闷着让人看不出来高兴或者不高兴,只能他身后的人隔老远接上话“总评还是咱们六连第一啊、严班长单项两个第一!”,还有人嚷着“指导员看这儿啊、我们三班长也一个单项第二呢!”,杜怀章就大声笑着,也过去给汗淋淋的三班长肩窝上捶两拳。

我挤不进去,陆百年也站着没动,等严良闷着头自己走过来,两个人相对站着,严良在他耳边说了句“越野没有进”。

陆百年和他站得错一个肩膀,轻声说“没事”,目光落在人群里而没看严良。

他们也就顾得上说这两句话,很快嗷嗷叫着的六连兵就七手八脚把他们分开,喊着“一二三起”,把比武场一同回来的几个兵抛得很高很高。

我真的很羡慕,蔫蔫在陆百年身后站着,多想也凯旋像个英雄。

宿营地张起大红榜,几块黑板连在一起,从连队到个人,上面详详细细写着名次和成绩。

训练是热火朝天的,不是说不比武的人就没事,平时还有综合大考、单兵抽测等等,白天专业技能,晚上背默理论,紧张,充实,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没有人能在战斗连队混下去,要么是有一技之长,要么也做个吃钢咬铁的牲口,这种压力下谁能混着。

总能看到拿着文件夹写成绩的陆百年,他脖子上挂着哨子,腰间垂着秒表带,身上比我们干净一些。我累极了的时候也羡慕他,心想还是做军官好,直到某天我也看到陆百年参加考核。

一长溜桌子摆开,连主官俯身考图上作业,量、测、画,腰一弯下去就是一个小时。连队主官的成绩也都张出来,列出来作战理论、指挥技能、军体素质三个大类十几项科目,有些连长都三四十岁了,一样要考武装五公里。陆百年名字后面一溜的优秀,看得我一点脾气也没了。

陆百年写完成绩,让我确认签字,连长是我亲生哥哥,也就是让他会在这时候拍拍我的头,但绝对不可能给我少记一秒多记一个。我签字签得垂头丧气,那几天一直兴致不高。

严良还要到团比武,休息日的时候陆百年和他打配套。其实格斗对抗想糊弄鬼也很容易,要是想偷懒、不想遭罪,对面一手插过来就顺着他的力气主动往上蹿。老兵们配合得更好,这么玩花活一个人撂倒百八十个都不带大喘气,都是表演的时候糊弄外人看的。

但是陆百年和严良都不是做这一套的人,于是就虎虎生风拳拳到肉,我只能蹲在一边,老老实实给他们守着半桶绿豆水。

看也很好看,精彩得我想录下来反反复复学,最怕我眼发直的时候陆百年冷不防来一句“小坡,也来试一试吗”。

陆百年刚被严良一个正蹬踹出去几步远,笑吟吟边拍土边招呼我,我惊恐万状地摇头。

最后我还是战战兢兢上去了,拉开一个预备的架势。我不是不愿意学,比武第一的是我班长,谁不羡慕谁不想跟他学。只是我都能想象到自己输得有多难看,忍不住就会害怕就会泄气。

严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,悄没声就把双手背在身后,松松垮垮躲过我几下直拳,晃了几下索性不躲了,迎面硬碰硬截断了我的腿,疼得我哀嚎一声揉着小腿骨原地直蹦。

我亲生哥哥笑得没心没肺,抹掉下巴上的绿豆水,过来扶住我站到我身后。

“小坡,不要总想套路。格斗是为了擒敌实战,你要想想那些招式都是什么意义,拆开来怎么用。”

严良还背手站着,陆百年就地教我,虎虎出拳停在严良鼻尖上:“什么是要害?你看,头部一直是攻防的主要目标。你看眼到鼻的三角区,这里是视觉和呼吸的器官,要重点防护。”

陆百年又把拳峰移到严良的侧面,严良偏偏头,方便陆百年给我讲脑后颈部交感神经多么丰富、用多大力会使人骨折或者昏厥。

我愣愣地听他从上到下讲了一遍,从喉管、胸口、小腹,好像是详详细细地教我十多种办法怎么把严良杀人灭口。

最后陆百年说:“所以啊……小坡要有防守意识,只是因为你对面是严班长,才容许你刚才那么乱来。”

而后我就小心翼翼抬胳膊缩脖子,这下连直拳都不敢打了。严良肯定是故意的,本来好好站着,忽然一个大力踩地的上步,唬得我自己倒滑出去几步远。

陆百年就又开口教我:“太被动了小坡,你要有战术意识。严班长力量和速度都高过你,就不要强攻和直攻,你体力也不如他,体能战术也耗不起。”

我心想那我还能干什么,直接吊起来给他当沙包算了。

“小坡,你不能怕,格斗不能怕受伤怕挨打,你比严班长个子矮,应该比他更灵活,为什么不敢试试制短和防守反击?你别怕他,你严班长这也是战术,你看他没什么表情,其实是为了心理压制,”陆百年推着我又朝严良进了一步,“集中力量攻其薄弱,其实最重要的还有意识……”

陆百年那一个“意识”话音没落,忽然一记凌厉的鞭腿就出去了,刚才标本一样的严良跟着一个流畅的闪躲,就是一眨眼的事。

我愕然看着偷袭失败的陆百年,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跟我说:“你看,这就是意识。”

严良背着手站回来:“你这么用嘴教,明年都学不会。”

我只能做个调剂,等他们休息够了,后来还是要蹲回到水桶边。到后来陆百年越来越少出手,总是抬手格挡,严良就也点到为止,让我觉得没之前精彩。

“连长,你是不是格斗不如班长?”

严良说:“不是,我们学的不一样。”

“怎么不一样?”

“我是格斗,连长从前学的是杀招。”

我还没来得及详细问,陆百年忽然把话夺过去:“忘了你班长有伤吗?我当然让着他啊。”

私下里陆百年总在严良面前这么大言不惭,我就非得追问:“那你如果不让着班长,你们谁比较厉害?”

“问哪一项?”

“全部、综合。”

他们互相看了看,这下连严良都笑出来,果然陆百年大言不惭地又说“我啊”,严良点一点头,平平地应一声“嗯”。

评论(37)

热度(260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