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喝啵啵茶

百年

四十二、

陆朝阳还是夜班,等陆百年回了家就走,来回还是没说上几句话。头天的饭还有剩,但陆朝阳固执地做了新的,剩菜全都胡乱装上带到单位吃,把陆百年硬按到饭桌前。

一桌菜够喂抱一个班,奢侈得让陆百年一阵阵肉疼,唯独被勒令等到陆百年回家才开饭的陆百坡着急上火,饿鬼吃相让人看了又好笑又心疼。

“爸是怎么虐待你了?”

陆百坡显然是没顾上理人:“哥哥帮我拆肘子。”

陆百年和和气气等他这一顿饭吃完,直到洗了碗擦了桌子,还给这龇牙咧嘴打嗝的小孩揉了揉肚子。

“哥哥你不走了好不好?”

小孩在他手底下哼哼,温顺得像换了个人,原来一顿好吃的就能把这小白眼狼哄成这样。陆百年揉着这软软的小东西,想到从出生就没和他分开这么久过。

这一年都不见他怎么长,手稍往上就摸得到一根根肋骨,陆百年收回心思时也撤了手,不然真又要失了原则。

“跟我过来,陆百坡。”

小孩还不愿从沙发上起来,直到陆百年走出几步了才睁开眼睛,不情不愿踩着鞋,进了屋又扑到床上去。

陆百年坐在椅子上,双手按着膝盖:“坐好,我有几句话问你。”

陆百坡是横趴着的,想来是这个姿势舒服,抱着枕头哎呦了半天也没有动。陆百年没有催他,直到陆百坡渗透前进似的挪动,以腰为轴转了半个圈,扬起脑袋朝着他。

“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和爸爸?”

陆百坡眼睛亮晶晶的,看着正襟危坐的兄长,只觉得这是又一场游戏。

“瞒着你?为什么要瞒着你?”

“没有吗?”陆百年没有接他递来的小手,“学校里的事,你想一想。”

上半身没有着落,扑到他身上的行动也落了空,陆百坡只能别别扭扭地跪坐起来,无意义地左摇右晃,察觉出了不妙的意思。

“没有。”

陆百年不想再和他拖延:“学校为什么给你处分?”

小孩晃得更厉害了,简直就是个小型雷达,所以说话也就不必朝着陆百年:“我拿美工刀把黑板划了。”

“为什么做这种事?”

“因为马大炮。”

“你说清楚。”

陆百坡静下来,好像是面对一道数学题,要等一等才能想好怎么说:“我是写字,只是在马大炮上的课以前写,我在黑板上写‘我就是要当齐白石’。”

“为什么要拿刀刻?”

“因为用粉笔写会被他擦掉。”

陆百年一噎,发觉自己和这家伙的脑回路显然不在一条线上,他想问的意思类似于“为什么破坏公物”,而陆百坡现在看他的茫然神情好像“这有什么好问的”。

“你对马老师有什么意见?”

“我本来就是在自己桌子上画画,我画自己桌子他都要管。马大炮最可恶!他让我举着课桌站了一节课,还让全班都过来看都笑话我!”这一句倒是问出了小孩的怒气,陆百坡嚷着突然就在床上站起来,“我就是不喜欢他,他自己上课就会让我们念课文、每次他一进来就让我站教室后面去,你不准叫他老师!”

陆百年眉头皱起来,直到把气冲冲的陆百坡看得重新坐回去。

“是为什么罚你站?”

陆百坡抛出来一句“不知道”,倒下去把自己埋进枕头里,但陆百年一直不说话,这么僵了良久,才等来小孩闷闷的声音。

“我不写他作业,我考不及格,他自己教不好,这又不怪我。”

“不怪你?爸爸送你上学,就是让你上课画桌子?”

“人鲁迅还能在自己桌上写个早,我凭什么就不能画画了?他比人家三味书屋管的还宽。”

陆百年忽然有些怀疑,这伶牙俐齿的小东西怎么会考不及格,依他这个年纪,简直是逻辑清楚又博学多识。

“所以,你报复了这一次还没够,又砸玻璃扎车胎,这是跟谁学的?”

陆百坡猛地把脑袋拔出来:“谁跟你说了!”

陆百年叹口气,怎么知道的过程没打算与他详说,看这一副诧异的样子,还真是打算把他和陆朝阳瞒下去。

“你先告诉我,学校给了你什么处分?爸爸是不是替你赔钱了,你知道赔了多少?”

又是一道需要思考的数学题,陆百坡低着头用手抠凉席,尽跟这些无辜的死物过不去:“警告吧。爸爸赔的,连黑板带桌子赔了一百。”

连老陆都忘了叫了,察觉到这点疏忽,陆百年倒是心气稍平,原来他也不是真如自己装出来的这么不在乎。

“爸爸打你了吗?”

小孩点点头,这回应让陆百年顿时放弃了端正的坐姿,朝他伸出一只手。

“过来小坡……他怎么打的,我看一看?”

听到他终于不再叫自己的名字,陆百坡当即就放弃了凉席和枕头,扑过去时给了陆百年一个愤愤的拥抱。

“你也凶我、你凭什么凶我——他都打过我了,拿柳树枝抽的、你都不在,哥哥你不要走。”

陆百年拍拍他后背,把这双搂着他脖子的手勉强掰开:“很疼吗、小坡,你好好的,哥哥看看。”

头天的澡都是陆百年给洗的,陆百坡在他面前还不懂害臊这回事,由着一条小裤衩被左右脱下来。

“特别疼,树枝他都打断了,他胳膊肘往外拐,就是想打死我。”

陆百年没说话,分开双腿把他安放在自己膝上。小孩的皮肉和水豆腐一样嫩,一处蚊虫叮咬都显出触目惊心的瘢痕,何况自家这个又是个不老实的,身上很多爬高上低的痕迹,反而把臀上一道道细细的伤衬得没那么显眼。

“多久了?”

“半个多月。”

上衣也被掀开,陆百年看见他后背和小腿都有相似的印记,想来挨打时并不怎么乖巧。陆百年舒口气,陆朝阳果然还有分寸,想到父亲和这小跳蚤斗智斗勇在家里上演全武行的场景,陆百年无声地一笑,一时都不知道该心疼谁。

这么趴着毕竟不如被陆百年抱着舒服,察觉陆百年没再动作,陆百坡手肘撑着他的腿就想起来,可后背忽然被一只手按住。

“哥哥?”

“不要动,”陆百年把他按下去,顺势夹住他两条腿,“我还有别的话问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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